第十二章 全世界都在说:我不配

　　清晨的小镇街道上，柏油路铺着一层潮湿的雾气，像是被水冲刷而过，冒着锃亮的光泽。

　　因为雾气，远处的景物也变得隐约朦胧，夹着空气里新鲜的花香味道，让人心神不知觉的安静下来。

　　温泠弦站在暗着的路灯下，对着路边草丛中落在花瓣上的一直银白色蝴蝶微微出神，嘴角露着浅浅的笑意。

　　不一会，远处传来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，他回过神来朝着那越来越近脚步声看过去。

　　云兮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。
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
　　她轻声的掩住紊乱的喘息声，可清秀的小脸蛋透出的，因运动和憋气而涌上来的红晕却出卖了她。

　　头上的黑色头绳因奔跑松弛了许多，乌黑的发丝顺着肩膀散落了下来。她的校服穿的歪七扭八，拉链也没有拉好，脸颊两侧沁出细密的汗珠浸湿了散落在耳边的碎发，湿润的贴在她的两腮上。

　　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，云兮若连忙笨拙的整理了下衣服，抬手乱糟糟的摆弄着贴在腮上的碎发。

　　看着她这幅笨兮兮的可爱反应，温泠弦不禁轻笑出声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云兮若连忙认真的问，“我是不是，很难看……”。

　　她又胆怯的低下头，把手垂到身前，不敢再看他。

　　“没有……”温泠弦柔声回答，眼中的笑意温润，“是太可爱了……”他抬手抚上她的头。

　　“……”云兮若吃惊的抬起头，刚好看到温泠弦望着自己的温柔目光。

　　他淡淡的对自己微笑着，那笑容竟让她慌乱不安的心安静下来，毫无顾忌的沉溺在那份绚丽美好里。

　　“你不知道吧，你比任何的女孩，都要让人着迷。”他轻轻的揉着她的头发说。

　　云兮若傻傻的看着面前这个深深凝视着自己的男生。

　　“有时候觉得你像一只刺猬，把冷漠变成伪装你柔软内在的刺，有时候又觉得你像是一只牛，只会固执的以最直接的方法做事情，有时候还像只狼，对那些攻击者毫不畏惧，凶狠的让人害怕。而现在的你，又像一只可爱的兔子，让人忍不住的去喜欢，去保护……因为这么多不同的样子，你比任何的女孩子，都要使人着迷。”他的手指从头顶滑落到她的脑后，把那根松掉的头绳摘下放到她的掌心。

　　云兮若只是呆滞的看着他做完着一连贯的动作，像是被点了穴道般的站在原地。

　　把书包从背后拽到胸前，温泠弦从书包里拿出一袋牛奶放到云兮若手上，又从外面的小包里掏出一条新的头绳递到她面前。

　　“送给你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接过牛奶，云兮若目光从温泠弦的脸上落到他手中的头绳上。

　　那是一条很漂亮的头绳，黑色的绳带上镶嵌着一对金黄色的向日葵，莹莹的黄色花瓣，无数透明的钻石填满的花芯，虽然不是真的钻石，却迸发着耀眼的光芒，带着金灿灿的暖意，在他好看的手中闪烁着。

　　“给，我？”她问

　　“嗯。”他点头，“如果你不喜欢，就当做在路上捡到的吧，不要还给我，可以吗？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她又看看那头绳，顿了顿，像是终于清醒过来，抬起头来对他摇头，笑起来。

　　“不，我喜欢。”她看着他眸子，咬咬下唇，小心得低声问。

　　“你能不能，帮我系上？”

　　“嗯？”温泠弦怔了怔，又笑起来。“好。”

　　他走到她的背后，抬起手捋过她垂在两肩的秀发，手指温柔的穿过她发丝见的缝隙，轻轻的把那条向日葵绑在上面。

　　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，云兮若只觉得心跳变得愈加剧烈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极力的掩饰住那份躁动。

　　“好了。”温泠弦走到她的面前静声说。

　　“嗯……嗯！”她微微的干咳了两声。

　　“走吧，时间不早了。”温泠弦看一眼腕上的手表，对云兮若笑一笑，背了背书包，向前走去。

　　“嗯……”立即反应过来，云兮若跟着温泠弦的背影走过去。

　　此时的阳光已经穿透了厚重的云层，淅淅沥沥的撒在地面的各处。少年背着黑色的书包，深蓝与白相间的校服，脚下映在地面上长长的侧影，挺拔削瘦的背脊，清爽的短发。

　　他融在一片柔和的阳光里，头顶还有淡淡的光晕，像是天使的光环。

　　她跟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，望着那背影出神。

　　“兮若……”

　　他突然回过头对她笑，“快跟上来啊，要迟到了！”。

　　“……嗯……”她失措的连忙几步小跑跟了上去……

　　朝着那明亮的光芒，勇敢的奔去……

　　很多年以后，每次回忆到这一天……这一刻……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扬起嘴角。因为……

　　那是她整个青春，最美好，最向往的瞬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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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云兮若出人意料听话的在全校做了自我检讨，让训导主任和其他老师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应对。加上温泠弦的妈妈因为之前温泠弦住院，也无心过多问责那件篮球事故，也就不了了之。

　　云兮若继续回到了班里上课，继续在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中若无其事的活动在学校各处。

　　只是……似乎多了一点微妙的不同。

　　她的身旁，不再是空荡荡的空气，她的周围也不再只有别人传来的嘲讽之声。

　　她的身旁，多了一个身影。

　　每天的早上，他们会一起出现在班门口，每次吃饭的时间，他们总是会坐在一起，谈着什么趣事似得，边笑边吃，每次老师故意刁难的在课上提问云兮若，台下一片嬉笑中，却有了一个声音轻声的告诉她答案。每天放学，他们会一起在校门外相遇，然后一起离开。

　　而那些曾经围绕在云兮若身边的，灾难也好，厌恶感也罢，仿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……

　　她的脸上，有时候会多出一抹他们从未见到的笑容。像是绽放在太阳下的向日葵，带着从未有过的美丽。

　　这样的云兮若，使那些恶意的言语和攻击不再表露，却更加加深了一些人心中对她的憎恶和讨厌。

　　终于……

　　放学的时间，学校里已经走了很多人。温泠弦收拾好书本走出教室，人影零零散散的走廊，温泠弦的身影长长的倒映在白色的墙壁上。那些稀疏的人，突然之间也都匆匆的消失了。

　　温泠弦顿了下脚步，眼底的睫毛耸了耸，然后又沉默的继续向前走去。

　　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，学校里的同学对云兮若的特别之处他也早已习惯了。虽然心中对云兮若的过往越来越好奇，也越来越想要了解她小心隐藏的内心深处的秘密，却又不想因为这种迫切，让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她，再次把自己推离出她的世界。

　　只好默默的在她的身边守护着，哪怕……久而久之，那些恶毒和疏离的目光也侵略到自己的周围，他也不想去在乎这些。

　　可……

　　他沉沉的叹气。

　　这个女孩，直到现在，还是不愿意信任他吗？

　　这样想着……

　　“温泠弦同学！”走廊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喊声。

　　他回过头。

　　班长现在离他远远的走廊一端，看着他。

　　想了想，他还是走了过去。

　　“班长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，就是……”班长看着面前的温泠弦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。

　　“没关系，你说吧。”就像是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，温泠弦淡淡的笑着安慰道。

　　“温泠弦同学，你刚转来这里，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学校的一些事情。”

　　“你是指兮若的事情吧。”他嘴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
　　“温同学，其实你是个很优秀，很让人喜欢的人。不应该……”班长咽了咽嗓子，“不应该跟云兮若那种人浑在一起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”温泠弦脸上的笑意凝固，渐渐消失不见。

　　“你不了解她，她是个野——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太适合的言语，班长立刻收住口，又以温柔的语气道，“她没有父母，也没有家人。所以向来没有教养和礼貌，在学校里目中无人，小错不断，还偷偷倒卖违禁物品。没有人喜欢她……所以，你不应该跟她这种人，在一起的……”

　　“班长……”温泠弦站在那里，静声打断了班长的话。

　　“她在你面前是装的天真可爱，可是你真的不够了解她。如果你继续再跟她在一起，你会被同学们和老师都讨厌的……”已经越说越肆无忌惮的班长，没有在意温泠弦声音中薄薄的愠怒，继续说着……

　　不远处走廊的拐角，女孩站在阴影里，低下头，看着手中那张画像，画上的男孩，笑的温柔俊秀。

　　沉默着……

　　她仰起头，手中画像握成一团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，背着书包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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